走到会所门口,惬意才给南鸢发了条信息,告知她先走了。
他们这伙人玩到多迟还不知道呢,她真的没办法奉陪这么久。
叮咚,一条语音发了过来。
沈老夫人:惬意呀,你什么时候回来?今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翡翠饺。你肚子饿不饿?回来记得吃啊。阿砚今天也在外面没回来,哎…你们可别喝醉了……
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,惬意鼻头一阵发酸。
多少年了,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问过她,晚上几点回来,肚子饿不饿…
她本来已经告诉沈奶奶,今天朋友生日会比较迟回去,让她不必等。
可……家人不就是,不管说了多少遍“别担心”,他们还是会担心的存在啊。
惬意站在街边,拿出手机打车。
一阵凉风吹来,冷的她打了个寒颤。
乌压压的天空,一场暴雨正在酝酿。
她的裙摆被风吹得前后摇摆,眼睛又起了雾,踩着地上的落叶,她觉得她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萧索。
沈老夫人慈祥的声音还环绕在耳边,而她有多久没有听过母亲的声音了。
所有关于母亲的鲜活的记忆都停留在10岁那年。
她还清楚的记得,发生意外的那天也和今天一样的天气。
春末夏初,狂风始作,暴雨将至。
停在校门口拐弯处的灰色面包车,上面落满了灰尘。
已经超过放学时间半小时了。
妈妈还没有来接她。
她不着急,很有耐心地在门口等着。
妈妈一个人照顾她,很辛苦的,她肯定是又在加班。
豆大的雨点一点一滴砸了下来,很快就连成了一条条模糊的线。
雨幕中,8岁的林珊月一瘸一拐地走过来,小心翼翼的靠近她。
她浑身都淋湿了。
惬意看了她一眼,并不太想理她。
她知道她和她妈妈抢走了自己的爸爸。
“姐姐,你别讨厌我好吗?”
“姐姐,今天你妈妈也没有来接你吗?”
林珊月停顿了一下,无奈的笑了笑:“我妈妈也没有来接我哦。”
湿漉漉的小女孩,拉着她的校服讨好她,明明害怕却依然扬起甜甜的笑。
“刚刚老师说,妈妈打电话来,让我去找车牌号是Xxx的车子,我怎么也找不到…”
“姐姐,我的脚刚刚扭了,好疼,姐姐帮我找找车子好吗…”
“姐姐…”
她的心就那么软了一下,叹了口气。
顶着书包,冲到雨幕中,她看到了那部在街道转角的灰色面包车。
雨水混着车身上的污渍一条一条滑下。
面包车的窗户都贴着黑黑的胶带。
她看不清里面的人。
她试着敲车门,“叔叔,请问你们是来接林珊月的吗?”
车门哗啦一下打开。
她正准备再问一次。
一双粗糙的大手迅速捂住她的口鼻,将她拖进车里。
她拼命挣扎,双手死死拉着车门,用脚顶着不肯上车。
大雨滂沱,路上一个人也没有。
她想咬男人手,却被男人狠狠打了一巴掌。
她头都被打懵了。
男人迅速将她塞进车里。
在车门关闭之前,她回头看了一眼校门口,朦胧雨幕中,林珊月身旁似乎站着一个女人。
车门哗啦一声关上。
她的地狱开始了。
——
手腕上的红痕隐隐发烫。
再抬起头,整个世界已经被暴雨笼罩。
她浑身湿透,刚刚竟毫无知觉。
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,流了满脸。
——
沈砚修刚刚接到奶奶的电话,奶奶让他少喝点酒,早点回家。
他把夏以棠送上车,自己也准备回去。
车子刚开出来,原本还好好的天,突然狂风大作,暴雨倾盆。
他往后靠在车后座休息,车子经过闸的时候停了一下。
他无意识的望向窗边,无边的雨从黑蒙蒙的头顶落下,迅速顺着车窗滑落。
在迷离的雨帘中,他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。
一个单薄脆弱的女孩,孤独地站在风雨里。
漫天的雨好像都落到了她心里。
她哭的双肩止不住颤抖,满脸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——
惬意觉得现在糟糕透了。
衣服湿淋淋的贴在身上,妆也糊的不成样子。
手机的打车软件像是集体罢工,叫了这么久竟然叫不到一辆车。
她开始查公共交通,看看地铁或公交车有没有可以坐的。
刷的一声刹车,一辆黑色宾利停在她面前。
车门打开,先出来的是一把黑伞,然后是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向她走过来。
人有点熟悉。
惬意眨巴眨巴眼睛,将睫毛上的雨水甩掉。
那人已经到了跟前。
“林小姐,少爷让您上车。”
惬意震惊的瞪大眼睛,第一反应就是拒绝。
平时也就算了,她还巴不得同他共乘一部车。
但现在她这个鬼样子,怎么好意思和他坐在一起。
本来就不是绝美的姿色,现在淋了雨,样子一定丑极了。
“不用不用,我打到车了,车子马上就到了。”
惬意指着手机解释。
“这么大的雨,林小姐还是快上车吧,别感冒生病了。”
惬意还是摇摇手。
司机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,转头看车里的男人。
车后窗打开。
沈砚修沉稳不容拒绝的声音传来。
“上车。这段路被封禁了,没有登记的车子进不来。”
额,难怪刚刚打车都打不到。
司机帮她打开后座车门,惬意还在垂死挣扎:
“刘叔,我还是坐前面吧。”
老刘无奈道:
“哎,林小姐,快进去吧,雨都飘进车里啦。”
惬意只好上了车。
浑身湿透的她不敢靠沈砚修太近,也不敢朝他多看哪怕一眼。
也不知道刚刚在雨中崩溃哭泣的样子,有没有被他看见。
反正就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。
她低低的说了句:“不好意思,把你的车子弄湿了。”
沈砚修淡淡道:“车子不重要,人重要。”
惬意心下微动,真诚道:“谢谢你。”
说完,便十分忙的在随身小包里翻找纸巾。
原本氛围感十足的刘海,现在被雨水冲得垂在脸颊边,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水。
纸巾却像和她捉迷藏一样,不知所踪。
她只好用手背擦了一把快滴到下巴的水珠。
一条白色毛巾递了过来。
“干净的。擦擦吧。”
惬意望着眼前出现的骨节分明的手,眼睛有点热:
“谢谢。”